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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上了这个文学版面和文学作品供求关系倒置的美好时代。我这个小镇的牙医,不认识任何文学杂志的编辑,只知道杂志的地址,就将自己写下的短篇小说,寄到了一家又一家文学杂志。当时寄稿件不用花钱,只要在信封上剪去一个一角,表示邮资总付,让杂志社承担邮资。而且文学杂志如果不采用我的短篇小说,还会将稿件退回。我拿到自己的退稿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将信封拆开,翻过来,用胶水重新沾上,制作出另一个新的信封,在上面写下另一个文学杂志的地址,再扔进邮筒,当然我不会忘记剪掉一个角。
那时期我的几部短篇小说手稿,免费地在中国各个城市之间旅游,它们不断地回到我的身旁,又不断地被我送走。我手稿去过的城市,比我后来二十多年里去过的城市还要多。退稿都是一些又厚又沉的信封,当时我们家有一个小院子,邮局的投递员每次都是将我的退稿从围墙外面扔进来。厚厚的退稿掉在地上时发出很大的响声,坐在屋子里的父亲,不用起身到院子里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扔进来了,他喊叫我的名字,大声说:“退稿啦!”
不久以后,文学版面和文学作品的供求关系,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变化了。随着有名的作家和尚未有名的作家如春暖花开般的愈来愈多,文学杂志的版面不再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眨眼工夫 就长成了美丽的姑娘,成为了疯狂追求和激烈竞争的目标。而文学也从辉煌的顶峰开始滑落,美好的光阴转瞬即逝了。杂志社对 “邮资总付”不堪重负,纷纷发布公告,一是作者寄稿件要自己贴邮票,二是杂志社不再退稿。
《北京文学》是我去过的第一家文学杂志的编辑部,一间大屋子里面沿墙摆满了办公桌,编辑们坐在那里安静地阅读来稿,他们的桌子上堆满了不知名作者的稿件,我看着他们用剪刀剪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稿件仔细阅读。那时候我还没有发表过作品,当我的短篇小说陆续发表后的第二年,我再去几家文学杂志的编辑部时,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桌子上的来稿信封上都是写着编辑名字的,都是编辑们认识的作者寄来的稿件。而大量不知名作者的稿件被扔在废纸篓里,连信封都没有拆开,就让收集废品的人将它们搬走,当成废纸去出售,在造纸厂里变成了纸浆,再制造出新的稿纸。我当时意识到,已经没有编辑在认真阅让自由来稿了。
从那以后,一个热爱写作的年轻人,即使才华横溢,即使写下了优秀的作品,如果不认识某位文学编辑,就很难获得出版的机会。如此残酷的现实持续了很多年,直到网络文学在中国兴起,新兴的发表形式终于让有才华的年轻人可以破土而出了。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我庆幸自己赶上了一个美好时代的尾声。如果我迟两年写小说的话,我想不会有编辑在堆积如山的自由来稿中发现我。那么此刻的我,仍然是在中国南方的小镇医院里,手握钢钳,每天拔牙长达八个小时。
我命运的改变,来自一九八三年十一月时候的一个电话。我所在的小镇刚刚进入冬天,这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一个遥远 的电话寻找到了我。
当时我们医院只有一部电话,放在楼下的挂号室里,是那种手摇的电话,透过总机转号,而我们全县也只有一个总机,在县邮电局里。我们医院负责挂号的同事,接到这个电话后,她跑到大街上,对着楼上我所在科室的窗户,喊叫我的名字,说有一个电话找我。
我下楼的时候以为是小镇上的某一位朋友打来的,约我晚上玩扑克牌什么的,可是当我拿起电话,听到了县邮电局总机小姐的声音,她告诉我说是一个来自北京的长途电话。我当时心脏一阵狂跳,感到伟大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那时候长途电话接通了还需要等待一些时候,当我们县里的总机小姐告诉我
有一个北京长途时,我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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