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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64年1月一个寒冷的日子,刚过中午。我站在塔克西姆广场拐角。那时,还没有六车道高速公路穿过那里,它也比现在要破旧许多。我伫立在一个老旧的希腊公寓底层的小卖部门外,沉浸在内疚、恐惧与快感交织的情绪中,手里拿着一根刚从那间小卖部买来的法兰克福香肠。我大大地咬了一口。在城市的嘈杂中吃着香肠,看着无轨电车来回穿梭,购物的主妇熙攘成群,年轻人为看电影步履匆匆。我被眼前的景象触动,而此时,快乐却弃我而去。哥哥正沿着人行道走来,他已经看到了我。一靠近,我就看出他非常开心,因为他把我抓了个正着。
“看看你在干什么呀!吃法兰克福香肠吗?”他问,带着傲慢的笑意。
我低下头,偷偷地,像干坏事似的吃完了我的三明治。那晚在家里,不出我所料:哥哥用怜悯似的夸张口气把我的罪行告诉了妈妈。在外面街上吃法兰克福香肠,恰恰就是妈妈明令禁止的行为之一。
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初,法兰克福香肠三明治在伊斯坦布尔人眼里,还是一种独具特色的食物,只供应给20世纪初开始出现于城市的德式酒吧。60年代以后,多亏了那种轻巧的燃气炉,还有国产冰箱的降价,以及土耳其对瓶装可口可乐和雪碧开放市场,一时间“法兰克福香肠”店充斥各地,它们的供应品很快就成了国内餐品的一部分。60年代,烤肉串(döner,如今这个食物名称已在欧洲普遍流行,美国仍用其希腊名称——基肉[gyro])还没有出现,法兰克福香肠就成了时尚的标志,是我们这些喜欢在街头大快朵颐的人的首选食品。透过玻璃橱窗,你可以看到黑红色的番茄酱整天都在沸腾,香肠像兴致高昂的水牛在泥浆里打滚一样,在里面翻腾,你可以挑选一根,指给拿着钳子的那人看,然后急不可待地等他做一个三明治。如果你提出要求,他还会把面包放进烤箱,抹上黑红色的番茄酱,再在香肠上放几片土豆片和半透明的腌制泡菜条,最后铺上一层芥菜叶。一些有口味偏好的人,还会再抹点蛋黄酱,过去,它被认为是俄罗斯调味品,而现在,由于冷战之故,人们又称它为美国口味。
绝大多数这类自视甚高的小卖部和三明治店,首先出现于贝尤鲁(Beyoğlu),它们改变了当地居民的快餐饮食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其影响力扩及伊斯坦布尔其他地区,以及整个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第一批三明治烘箱出现于50年代中期;大约同一时期,面包店开始生产专门适合制作奶酪吐司三明治的面包。一旦这种三明治成为主要食品,贝尤鲁的小卖部就继而发明了汉堡。那个年代,第一批较大的三明治餐饮店总喜欢以异域的大陆、海洋或是神秘地域来命名,诸如“大西洋”“太平洋”等,店铺墙面挂着高更远东地区天堂岛的风景画,每家都供应口味不同的汉堡。这也表明,就像伊斯坦布尔许多其他东西一样,土耳其的第一批汉堡,也是东西方结合的产物。一位在贝尤鲁闲逛的年轻人,手中那些欧美西式名称的三明治里夹着的,其实就是一种肉饼,是厨房里某个裹着头巾的漂亮、自信能够满足所有年轻人胃口的女孩儿,以她自己独特的方式,用她那双可爱的手做的。
这也就是母亲反对的依据所在:她极其厌恶地说,这些做汉堡的肉,来自于“不知什么动物身上的哪个部位的肉”。因而,她禁止我们吃汉堡,甚至是法兰克福香肠、意大利腊肠和蒜肠,因为这些肉同样不知出自何处。我们偶尔会从报上读到,某家不符合规定的蒜肠厂接受了突袭检查,人们发现很多蒜肠里居然有马肉甚至是驴肉。坦白说,在看足球和篮球比赛时,我从足球场和体育馆外面叫卖的小贩手里买来的那种塞满了肉丸子和蒜肠的面包,是有生以来吃到的最香甜的三明治。我自己对足球的兴趣,与其说是关心足球或是球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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