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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全是冷言冷语。于荣怕沈策听到这些无益养伤,他反而笑说:“她斥责的越狠,越说明心里有哥哥,我听了高兴。”
骂的久了,他不还嘴,昭昭觉得他似乎没那么坏,偶尔问他,对自己哥哥的看法。沈策这辈子估计也就此时,能够厚着脸皮,把想到的夸赞的话,全都用来夸自己了。不过这一招确实灵验,昭昭渐把他当自己人。
终有一日,昭昭同他推心置腹,说了有关西伐的一段心里话:
“从回到柴桑,我常设想哥哥的处境。数百年来,改朝换代的都是手握军权的人。我是皇帝,以前史为鉴,也会怀疑哥哥,”昭昭轻声说,“你看,灭亡晋朝的就是一位北府军的将军,为了获得声望,两次北伐,其后弑君。我哥哥的西伐,与他何其相似。”
沈策不语,这些,他早有料算。
她苦笑,柔声又说:“可如果我是哥哥,也会西伐。你不西伐,三年后西面劲敌势大,到时就真是饮马长江,投鞭断流了。那时,第一个遭受洗劫的就是柴桑。你看看外边,柴桑受劫,谁会管?谁都不会管……除了他。”
昭昭没有说“我哥哥”,而是“他”,细微变动,其中包含的感情差之千里。
沈策和那如鹿般的眼睛对视,想抱她,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抱。
面前的少女无知无觉,低头玩陀螺骰子。这是幼童的玩具,初到柴桑,他给她雕过一个,转到一,哥哥练剑,转到二,哥哥练刀,三练枪,四读兵书,五做杂事,六才是陪昭昭。
她都记得,沈策能辨得出,她只有在转到六,会忽然一笑。
隔几日,他深夜就着黄黯的烛火,雕好一个新骰子,每一面都是六。
到昭昭屋里,他掀开纱帐,将骰子塞到她枕头下,把旧的换走。睡在榻上的人忽然翻身,追得摔下床,栽到沈策怀里时,还在拼命抓他的衣衫前襟:“哥……”
沈策忙抱她。
香燃尽时的气味,她循香找他,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管不顾以双臂搂他的脖子,重重吸着气:“荆州、荆州有伏兵,你不要去,哥你不要去……”
婢女和于荣跑进来要点灯,被他挥剑,直接断烛。
昭昭自幼靠辨香认他,他怕有亮,她又找不到自己。
昭昭哭,婢女也哭。于荣捂住脸,跟着呜咽低喘。
只有于荣提前回柴桑,躲过荆州一劫,他哥哥于华死在那一战,少时征战沙场、福祸与共的十三个兄弟全死在了那一战。沙场儿郎不言泪,当着外人不能哭,躲在没人能见的闺阁里,借着少女们的哭声发泄一次。
沈策一手抱昭昭,一手拍于荣的后背。
柔软的手,扶到他的脸两旁。女孩呼出的气息,柔而轻,带着湿气,落到他的眼睫上……他以目光锁住她。
月光里,她的唇微抿了抿,低头,放弃了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