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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熄灯后,我常常躺在黑暗中倾听。外面,一个空荡荡的邪恶世界从墙的另一端开始。即便我们所熟悉的花园,还有石榴树,以及我在树下用火柴盒搭建的村庄,在夜里也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宵禁与邪恶。从花园到花园,一群群战士在黑暗中起程,去执行生死任务。英国巡逻队以探照灯和警犬做装备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来回走动。间谍、侦探和叛徒均被投放到智能战中。撒下罗网。策划狡猾的伏击。笼罩在夏季薄雾中的街灯发出苍白的光,照着空旷的人行道。从我们这条街过去,在我们的居住区之外,分布着越来越多的荒凉的街道、小巷、胡同、石阶、拱门,均笼罩在黑暗中,处处是眼,犬吠声声。即使马路对面的那排建筑,在那些宵禁的夜晚似乎也与我们中间隔着一条幽深的黑暗之河。仿佛多尔茨用一家、奥斯特洛夫斯卡夫人、格里皮尤斯医生、本·胡尔以及他的姐姐雅德娜都在黑暗山峦的另一面。同一座黑暗之山那边,是装有防护铁板并上了两把锁的施伯莱特报摊和西诺皮斯基兄弟杂货店。我觉得,短语“同一座黑暗之山那边”如同厚厚的黑色台面呢,可用手指感觉到。我们上头,拉扎鲁斯先生的楼顶陷于一片黑暗,母鸡紧紧地拥挤在一起。在那些夜晚,耶路撒冷周围的山丘都是黑暗之山。山那边有什么?用石头建造的村庄,一簇簇散落在清真寺光塔周围。狐狸、胡狼,甚至偶尔出没着鬣狗的空旷山谷。残忍成性的匪帮。远古时代那愤怒的幽灵。
我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非常清醒,直至寂静愈加浓重,变得无法承受,接着枪声打破了寂静。有时,是从远处乔兹或伊萨维亚干谷方向传来的一声走火。有时是从谢赫贾拉方向传来的锋刀般的厉声齐鸣,要么就是从桑赫德里亚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机关枪声。是我们的枪声吗?真正的地下组织的枪声?勇敢的小伙子们用光线暗淡的袖珍手电一个屋顶接一个屋顶地传递信息。有时,后半夜,从城南的德国居住区方向,或更远一点儿的辛诺姆山谷或阿布托尔,或者阿伦比军营,或者去往伯利恒路上的马尔伊里亚斯山丘,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沉闷的隆隆声滚过柏油马路的厚重地面和建筑基地,令窗玻璃格格作响,那颤动从房间地板上升到我的床上,令人直打寒战。
附近只有药店有部电话。有时我在夜晚好像听到从三条街之外不断传来铃声,在没有活物的那里发出恳求的声音。离我们最近的收音机是在东边的布斯泰尔家,与我们相隔六座楼。天亮之前我们将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英国人是否偷偷离开了耶路撒冷,把我们留在众多阿拉伯人当中。也不知道一伙伙携带武器的强盗是否闯进了城市。也不知道地下组织是否冲进了政府大厦。
只听得墙那边父母的房间里,一片宁静。妈妈可能身穿晨衣一直在看书,不然就是给她工作的慈善学校列购物清单。爸爸会一直坐到一点钟,有时甚至会坐到两点钟。他弓着背,台灯光晕映衬出他的头影。他打算往卡片里填充撰写犹太人在波兰的历史一书所需要的信息。有时他会用铅笔在书边上做笔记:“结论不确。”不然就是:“可用另一种方法对此加以解释。”甚至是:“这里作者肯定搞错了。”有时,他会摇摇自以为是的疲倦的脑袋,轻声对着某个书架的多卷本巨著说:“这个夏天亦将会过去。冬天将会来临。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妈妈回答说:“请别那么说。”爸爸说:“也许我该给你倒杯茶。你喝了之后就会睡觉。你太累了。”他声音中含着犹豫,含着夜半时分的温柔。然而在白天,他说话更像法官在宣布审判。
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奇迹:拉扎鲁斯先生的一只母鸡卧在一些鸡蛋上,孵出了五只唧唧叫唤的小鸡。尽管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公鸡。妈妈开了几句玩笑,可是爸爸叱责她说:
“住嘴。孩子听着呢!”
拉扎鲁斯先生不肯把小鸡卖掉。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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